【彩夢芭蕾】華亞接受的橡樹考驗與北歐神話的關聯性

　　上一篇【建築考究】第11話&第19話的戶外劇場提到安徒生的故鄉奧登斯（Odense），恰巧安徒生又是幽靈作家托洛西麻亞的雛形之一，順道來聊下華亞接受的橡樹考驗與北歐神話的關聯性。

　　第二十一話〈編織故事的人〉中，華亞為了重拾 Spinner（編織故事的人）的「故事成真」的力量，以對抗老祖先幽靈作家，他聽從阿歐德的指示，最後在小鴨的幫助下通過考驗。

華亞通過考驗之路：

1.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以磨利身心敏銳度；
2. 在博物館後方找到連接橡樹樹根的石頭，稱作「入口」（橡樹已遭砍伐，它的根沉睡在地底）；
3-1. 於深夜零時觸碰入口，只有聽得到橡樹的聲音的人，始得接受橡樹考驗；
3-2. 以自我意志抵抗橡樹吞噬：成功者，得到「編織故事的人」的認可；失敗者，遭吞噬，化為橡樹一部份。

　　至於安徒生的故鄉奧登斯，傳說中是主神奧丁（Odin）的家；該鎮名源自 Odins Vé，意思是「奧丁的神殿」。奧丁是北歐神話中的「戰神」、「詩歌之神」、「眾神之父」。他為了獲取知識，將自己獻祭給自己，吊於樹上九天九夜，不吃不喝，因而得到盧恩文字（Runes）。那段詩文在《奧丁箴言》（Hávamál）是這樣寫的：

　　「九夜吊在狂風飄搖的樹上，身受長矛刺傷； 我被當作奧丁的祭品，自己獻祭給自己，在無人知曉的大樹上！沒有麵包充飢，沒有滴水解渴。我往下看，拾取盧恩文字，邊拾邊喊，由樹上掉落。」——引用自維基百科（中文）

Benjamin Thorpe 的英譯版： I know that I hung on a wind-rocked tree, nine whole nights, with a spear wounded, and to Odin offered, myself to myself; on that tree, of which no one knows from what root it springs. Bread no one gave me, nor a horn of drink, downward I peered, to runes applied myself, wailing learnt them, then fell down thence.

Henry Adams Bellows 的英譯版： I ween that I hung on the windy tree, Hung there for nine nights full nine; With the spear I was wounded, and offered I was, To Othin, myself to myself, On the tree that none may know What root beneath it runs. None made me happy with a loaf or horn, And there below I looked; I took up the runes, shrieking I took them, And forthwith back I fell.

Carolyne Larrington 的英譯版： I know that I hung on a windy tree nine long nights, wounded with a spear, dedicated to Odin, myself to myself, on that tree of which no man knows from where its roots run. No bread did they give me nor a drink from a horn, downwards I peered; I took up the runes, screaming I took them, then I fell back from there.

——引用自維基百科（英文）

　　不覺得讀起來很熟悉嗎？來對照看看奧丁與華亞飽受折磨的過程：

	奧丁	華亞
獻祭對象	奧丁自己	無指定
時間+狀態	不吃不喝九天九夜	不吃不喝不眠三天三夜（第21話）
位置	吊在樹上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困在樹中（第21話）
導致受傷的 利器	遭矛刺傷	以拆信刀刺傷（第25話）
成就	獲取盧恩文字，得到盧恩的智慧	成為真正的編織故事的人，和小鴨成功打敗幽靈作家，不再受到故事束縛

　　華亞為了拯救王子，不顧自身安危，毅然決然接受橡樹的考驗，寧可犧牲自己，也不要一無事處。雖然他在小鴨的呼喊聲下，從橡樹那奪回自身意志，成功通過考驗，重拾編織故事的人的力量；然而，在第二十三話〈傀儡〉中，他深感無力，直到聽到小鴨的心聲，將那道心聲化為文字，化為小鴨的故事，將小鴨從幽靈作家的齒輪世界救出。

　　於第二十五話，他依舊苦於不知從何處下筆，幫助王子對抗大烏鴉，並且脫離幽靈作家的控制。面對幽靈作家突然登門造訪、控制他的手，企圖寫下小鴨投湖自殺的悲劇故事，無論怎麼吶喊，聲音都傳不到遠在絕望之湖的小鴨心中。最後，他抓住桌上的拆信刀，狠狠地朝不停書寫的右手刺下去（那畫面彷若屠書者的祖先砍下幽靈作家的雙手），總算擺脫可恨的老祖先的控制，象徵著他為求獨立創作，任誰都不能控制他的思維。於結局〈終幕〉，他和小鴨合作，總算協助王子成功擊敗大烏鴉，同時打破幽靈作家的悲劇陰謀。

　　橡樹考驗為何有著奧丁得到盧恩的智慧的過程的影子？恐怕和奧丁身為「詩歌之神」有關。若是《彩夢芭蕾》的世界存在北歐神話，那麼，編織故事的人崇拜的神極可能是奧丁。他們仿效奧丁得到盧恩的犧牲自我過程，先是讓自身進入橡樹，再以堅強的意志抵抗橡樹的吞噬，得以脫逃，以證明自身力量的獨立和強大。

　　說到這，不得不提Princess Tutu wiki上，和橡樹、北歐神話相關的有趣推論：

1. 北歐神話中，橡木奉獻給雷神索爾（Thor）；雷神索爾是奧丁的兒子。當阿歐德碰觸華亞的身體，叫他不要再硬撐，猛然遭到劇烈電擊，往後彈飛；彷彿在暗示：這是雷神索爾的橡樹，干擾儀式者必遭雷電懲罰。

2. 有一棵特殊的橡樹獻給一支日耳曼部落（北歐神話是日耳曼人的神話），它的毀滅象徵異神信仰毀滅，基督宗教信仰崛起。這棵橡樹名為Jove's Oak（亦或Donar's Oak，雷神索爾的橡樹）。查了下維基百科，發現是發生在八世紀初，聖波尼法爵當著日耳曼人的面砍倒，以說服日耳曼人皈依天主教。

（引用自維基百科，為德國畫家Emil Doepler的作品）

而《彩夢芭蕾》的橡樹坐落於博物館的後方，在不知名的年代，不知名的理由遭到砍伐，樹根在地底沉睡。遭砍倒的原因，個人推論，極可能因為該橡樹是編織故事的人證明力量的樹，因為人們恐懼托洛西麻亞的力量，不是在他生前砍倒，就是在他死後，由屠書者砍倒，以根絕編織故事的人。

　　至於橡樹對華亞說的話，對編織故事的人來說，應該是創作箴言。橡樹的話中提到「沼澤」，這點令人匪夷所思，為何不是大海、河川、瀑布或清泉，偏偏是容易弄髒身體的沼澤呢？後來發現奧丁的妻子弗麗嘉（Frigg）的居所是芬撒里爾（Fensalir），又名作「霧海之宮」（Marsh Hall）（marsh是「沼澤」）。

　　住在沼澤之地的眾神之后弗麗嘉，是「豐饒女神」、「愛神」和「母神」，守護生命與家庭婚姻。沼澤富含豐富的營養，適合植物大量生長。或許這是弗麗嘉被稱作「母神」的原因也說不定？此外，弗麗嘉也有著「家務藝術守護神」的稱號。《紡織雲彩的弗麗嘉》（Frigga Spinning the Clouds）便是很好的例子。紡織雲彩和編織故事皆是複雜的藝術創作，在英文中的動詞皆使用spin（編織）。說到這裡，不難想像，編織故事的人可能不只崇拜奧丁，也可能崇拜他的妻子芙麗嘉。

（圖片引用自維基百科，為英國畫家John Charles Dollman的作品）

　　再補充一個有趣的論點：詩歌之神奧丁會和薩迦（Sága）快樂地喝清涼的河水，高談英雄的傳奇冒險故事（saga）。部分學者根據兩位女神的名字、居所名、特徵等等，認為薩迦和弗麗嘉是同一個。共通性這點，基於可能嚴重離題，不於本文提出討論。

（圖片引用自維基百科，為丹麥畫家Lorenz Frølich的作品）

　　下收橡樹的話作為結尾，供讀者欣賞：

【日文原文】
(引用)

見えるものは見えず、聞こえるものは音をなさない。
見えないものを見、聞こえないものを聞く。
はるか彼方の真理の沼に、その身を沈めよ。

全てはひとつ、ひとつは全て。
全ての物語はひとつに紡がれる。
始まりは終わり―――終わりが始まる。始まりは偶然。終末は必然。
存在は偽り。真実は――――無。

全てを受け入れる者に幸いを―――
全てに抗う者に栄光を――――

官方英配版

官方英譯字幕版

What you can see cannot be seen. What you can hear makes no sound. See what cannot be seen. Hear what cannot be heard. Submerge yourself in the bog of truth that lies far, far away. Everything is one. One is everything. All stories are spun into one... The beginning is the end. The end is the beginning. The start is a happy accident. The end, the fate for which it's meant. Existence is false. Truth is nothingness. To those who accept everything, happiness. To those who resist everything, glory.

What you can see cannot be seen. What you can hear makes no sound. See what cannot be seen. Hear what cannot be heard. Submerge yourself in the bog of truth that lies far, far away. Everything is one. One is everything. All stories will be spun into one... The beginning will end and the ending will begin. The start is a happy accident. The end, the fate for which it's meant. Existence is false. Truth is nothingness. To those who accept everything, happiness. To those who resist everything, glory.

【英譯中】
（也有參考原文，以原文為主）

看得到的卻無形體，聽得見的卻無聲音。
觀看無形，聆聽無聲。
將自身沉入遙遠的真理沼澤中。

一切即是單一，單一等同一切。
所有的故事將會編織成一體。
開始就是結束，結束即是開始。
開始是偶然，結束是必然。
存在是假象，真實是「虛無」。

全然接受者，賜予幸福；反抗所有者，榮耀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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