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仰望染上魚肚白的灰暗天空,是何時的事了?加入新選組之後嗎?還是第一次殺人前?思及此,殺人那天,愛刀鬼神丸國重一嚐到鮮血,左手傳來亢奮的顫動情緒,他無暇辨別映在刀身的臉到底是自己還是鬼神丸國重,第一個念頭便是拋棄武士家族獨有的姓氏,死命地從江戶奔逃到京都。即使是旗本家的子弟,再有正當理由殺人,也難逃問罪。他僅僅作為生在旗本家的次子,微不足道——
「齋藤先生?齋藤先生?」
屯所內少有的女性聲音總算入了他的耳裡,他回神時,瞅著已保養完畢的的刀身,上面反照散發狂氣卻失神的少年臉。他抬頭詢問來者何意,打量這名昨晚和芹澤局長拚酒到半夜的……太陽巫女。
巫女搓揉太陽穴,嘟囊著是島田要她轉告開飯了,清秀的臉皺成一團的模樣有趣至極。齋藤若不是手握居合刀,又要像平常錯過。沒辦法,刀一離手,就會看不清前方,摔得鼻青臉腫……
「喔,馬上過去。昨天妳真大膽,直接挑戰芹澤局長呀。」
他沒錯過巫女的視線快速掃過他拿刀具的左手,眉頭深鎖更緊,不耐煩地回:「……局長下戰帖,當然要好好回囉,不然由您來?」
齋藤沒將她的無禮放在心上,起身,俐落地將鬼神丸國重插回腰間。
「嗯,下次這種麻煩事就由我來吧,畢竟妳不是新選組的人,總不能讓妳煩心局長的事。」
他一時轉回平日溫和的口吻,噎得巫女吐不出半個字,她尷尬得喔了幾聲,放棄反駁的念頭,離開時嚷著要進廚房弄醒酒湯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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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嘩啦,井裡打上來的冷水澆淋滿是汗臭味、打赤膊的身子。剛結束巡邏工作的齋藤,用毛巾擦乾頭皮,拎起巫女送給他的森林綠髮圈,俐落地綁起烏黑的高馬尾。
記得她說,這回要去天之國幫忙籌備祭典,大概二十天後才回來幕之國。本來習慣了她常常不在屯所的日子,可是,最近老摔個倒栽蔥,呼不出卡在胸口的悶氣。傍晚,他請教了夜歸的山崎。山崎兼當新選組的隊醫,醫術上很值得信賴。
「阿一,你曾經提到自己因為太陽突然消失,出現類似的恐慌症狀,還記得嗎?」
原來是這個原因啊……這樣的話……他將手放在掛右腰的鬼神丸國重。土方三年半前說過的話,猶在耳畔。那時,他剛到新選組,時常手足無措(也拿不定換什麼名字)。
『你不是有最擅長的事情?拿起刀揮下去吧,砍中就是你的了,這樣懂了嗎?』
是呀,他那時就是靠著不停地練武稽古,撐過那段徬徨的日子,甚至一年後擊敗第二隊隊長永倉新八,贏得副長交付他第三隊隊長頭銜的信賴。
他是新選組的劊子手,雙手和鬼神丸國重共享敵人的溫熱鮮血,並將他們一一送往彼岸,和神隱人們的式神沒兩樣。他蓄長髮發誓,要變得比以前還強大。揮刀,換取,守護新選組的力量。新選組是唯一的家,不用再糾結自己的名字「一」和家中次子身分不符。山口一已死,重生的是名為齋藤一的新選組隊長。
那麼,太陽巫女的出現,使得他更加堅信,太陽只是暫時消亡,終有一天會旭日東昇,照耀大地,讓萬物沐浴在其下,迎接嶄新的未來。
隔天吃早飯時,土方喃喃問道,太陽巫女是不是要在天之國停留很久?齋藤垂著細長的雙眼,端碗湊近嘴邊喝下味噌湯前,落了一句:
「對,現在是夜晚。」這一句,聽得旁人一頭霧水。
「阿一在說什麼傻話,腦袋這幾天撞迷糊了吧?山崎先生,這裡有病患喔。」難得和大夥一起吃早飯的山崎,抬眼迎上沖田的嘻皮笑臉,笑了笑,回了意味不明的話:
「阿一沒問題,他只是在陳述事實。」昨夜那對深綠眼眸散發的強烈情感,山崎篤定齋藤想通了什麼,是和去天之國出差的那位有關吧?
永倉聞言,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吃驚地接問:「可是現在的天空怎麼看都是白天的茜色啊。」
沖田仔細咀嚼山崎的話中話,啊了聲:「我知道了,土方先生,是這樣的……」他調皮地湊近土方那咬耳朵。
「原來是這樣,真令人意外呀,齋藤。這麼說來,你今天對上新八三勝零敗,不是沒來由。」土方點點頭,平時凌厲的眼神多了幾分溫柔。
「欸欸,你們別說悄悄話排擠我,我聽不懂你們說什麼。」永倉不滿地乾脆問當事人:「阿一你說說看,昨晚我們第二隊夜巡時,屯所內發生什麼事嗎?」
齋藤靦腆地微勾嘴角。「我吃飽了。」他放下空碗和筷子,逕自離席回房,拋下滿是飯菜香的大廳於身後。
舉刀練武,落刀制敵。刀在手,眼前的路就會清晰;順耳的揮刀咻咻聲,從未絕響。這三年多以來,他總是想著,這裡的人如太陽不矯飾,坦率讚美他左撇子使刀的劍術,不曾罵他卑鄙;新選組隊服的淺蔥色很美,美得如曾經習以為常的藍天,有太陽高掛。
如今,他多了一個想守護的對象。他無法確定原因,是因為她是太陽巫女嗎?還是她常常不顧其他人白眼,直接吶喊想曬太陽(和將這個願望吞進心裡的他完全相反);不過,至少他確定,他已經習慣不了她天天缺席;就如他無法適應失去太陽的每一日。
【後記】
此篇根據台服茜色出過的齋藤卡的故事為基礎,像是殘月卡說齋藤是旗本家的子弟(歷史上的齋藤是御家人)、巫女曾在溫泉街買髮圈送給齋藤、齋藤待在新選組的時間軸、齋藤拿起刀和沒拿刀的相反性格,以及齋藤喜歡曬太陽的興趣。如果對齋藤的故事背景有興趣,可以參考【茜色|心得】齋藤一:為守護重要事物,追求強大。
雖然官方沒有明說齋藤是左撇子,不過他的立繪是左手拿刀、刀掛在右腰。以前沒有武士會把刀掛在右側,即使是左撇子,仍會學著右撇子的劍術。齋藤左撇子之說是子母澤寬寫的。而鬼神丸國重傳說是齋藤的愛刀。最近在讀《一刀齋夢錄》,私心寫入刀名。
此篇有三個路線並進,第一、認同感與歸屬感;第二、以愛刀劈開名為信念的道路;第三、對太陽巫女緩慢發酵的情愫。不知是否有成功傳達?
而標題用了日文的暁闇,意思是黎明之前、沒有月亮的黑夜。
滿意外官方尚未利用齋藤的曬太陽興趣,寫入故事,覺得這個設定在失去太陽的茜色世界很有意思。可能找不到時機描寫?殘念之際,藉由五百日創作,寫下此篇延伸文。因為忙著打排名戰,構思這篇文已是排名戰結束後的隔天,沒辦法寫長篇文,僅以短文道出對齋藤的喜歡。
註:三年半包含齋藤兩年前入新選組加上與巫女相遇的五百日。
(故事脈絡解說放留言)
官方沒有針對曬太陽這個興趣著墨。若要著墨,大概齋藤會因為對方是太陽巫女,會開始在意起來,但就僅僅是在意,巫女也可能會想著自己只是個太陽巫女,而被需要。私認為齋藤因個性緣故,加上巫女不時去其他國家出差、不在屯所,兩人相處的日子不多,情感自然發展緩慢。齋藤不會輕易說出或表現自己的想法,巫女也無法確定對方怎麼想自己。
回覆刪除茜色的巫女總給我一種隱藏自己的微妙感,有點難帶入。因此,塑造出直率的形象。當然,初次見面還是會保持禮貌、隱藏真面目,等愈來愈熟,就說話較隨性。兩人相處久了,沒有互相排斥,巫女在宿醉時,就不特別掩飾難受。前面齋藤能容許巫女說話無理,就是兩人相處久了,能接受缺點的徵兆。
最後再藉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表現出巫女在齋藤心中,就如太陽般的存在,不再是單單到新選組作客的外人(嘛,都能跟鴨叔划拳拚酒了XD)。
至於早餐時眾人對於齋藤那句「夜晚」的反應,一開始就聽出齋藤在說太陽巫女的有山崎和土方。山崎總是默默觀察、守護新選組眾人,前一晚又聽到齋藤向他諮詢。基於齋藤沒有很明確說出是在說太陽巫女,所以就尊重他,不八卦他的私事。而土方在當上新選組副長前應該是情場老手,又會寫戀愛方面的和歌,但他同樣不是愛八卦的人,就默默不語,直到沖田跟他說,他很疼沖田,就配合總司揶揄齋藤。
沖田很機靈,想一下就明白齋藤的意思,故意跟土方誇飾事實,說齋藤和巫女熱戀中(人家還在暗戀啦)。永倉反應最慢,總是跟不上這類話題,聽不懂齋藤的話。
故事中提到的刀,表面上在說齋藤一拿起刀、視力就會變好,同時也雙關,因為拿起刀,知道自己該怎麼活下去,這都要多虧三年半前土方告訴他去作擅長的事,砍中就是他的了。而現在他發現以往不在意巫女不在屯所,最近卻慌張起來,沒想到自己愈來愈習慣有巫女在身邊的日子,就像不能失去以前習以為常的太陽。巫女的存在,安撫了他沒有太陽的恐慌。即使沒辦法曬太陽解鬱悶,有直率的巫女和新選組在,他眼前的路就會清晰,不會如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看不清、摔個鼻青臉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