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閱】《熊與夜鶯》心得

書名：熊與夜鶯（The Bear and The Nightingale）
作者：凱薩琳‧艾登（Katherine Arden）
譯者：穆卓芸
出版：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8年11月27日
ISBN：9789571375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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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話故事總以「很久很久以前」開頭，述說數百年、數千年前流傳民間的故事，彷若是另一個時空、平行世界的傳說。然而，當故事牽扯上新舊信仰的衝突與對立，故事中的神祇與妖精常被視為反派魔鬼，失去原本迷人的色彩。而《熊與夜鶯》正是以此背景，童話的語調呢喃人們逐漸遠離大自然的初心。

　　時空別於卡吉爾的現代奇幻童話《夢境闇影》，《熊與夜鶯》發生在十四世紀莫斯科大公伊凡二世統治一隅的（基輔）羅斯北部。如果喜歡歐洲的鄉野精靈的故事，也為《夢境闇影》的精靈與主人公的命運拉扯落淚，或許會喜歡上《熊與夜鶯》中的精靈的可愛之處，並為祂們的消逝抱不平。

　　像是屋妖多莫佛伊（Domovoy）只要吃了供品麵包和牛奶，就會幫人擦盤子、清煤渣、縫縫補補。有個會做家事的小精靈多棒呀！或是馬精瓦奇拉，祂吃了人類提供的食物，專職照料馬兒，穩定馬兒情緒。有點像在看《霍爾的移動城堡》的火魔卡西法，餵個荷包蛋和火腿就有超強火力移動城堡。那些屋裡、馬廄裡、澡堂裡的精靈只要有吃的就可以買通，為你守護不動產、幫你做家事、阻擋惡靈入侵，好精靈，不供奉嗎？

　　可惜就如前面所說，因為基督宗教傳入北亞，在當時傳入已有數百年之久，即使土地遼闊、氣候嚴寒，許多鄉野之地仍維持東正教與舊教並存，依舊無法阻止舊教的式微。基督宗教信奉唯一的神，其他的神被視為人類對其的偶像崇拜，並貶低成「魔鬼」的邪惡存在。

　　主人翁瓦西莉莎剛好出生在新舊信仰並存的羅斯北部。她是家中唯一繼承母系魔法血統的孩子，不僅可以「看見」守護屋子、馬廄、村莊、森林的精靈，並向馬兒學習，理解牠們的語言，加上學會裸騎（指不需要輔助騎具），騎術比男性精湛超然（卻被殘念的男尊女卑價值觀和新信仰視為潑婦和壞巫婆……）。

　　只是這禮物是好是壞還很難說，它可能讓妳和妳的族人分開。
　　——摘自〈14. 老鼠與少女〉

　　當然不是所有精靈對人類友善，亦有象徵大自然之惡的精靈。像是水妖露莎卡（Rusalki）捕食人類的恐懼與慾望。就像夜晚的森林，會吞噬迷路的旅人。有趣的是，作為宣揚新信仰（東正教）的新神父坎斯坦丁，正好符合水妖的食物標準，渾身慾望和恐懼：渴望神眷顧他、人民崇拜他，又恐懼自身遭神拋棄，無人願意聽他傳教。

　　作為上帝的代理人，卻被異教的水妖看穿溢出的慾望和恐懼，諷刺性十足。作者更是毫不留情地讓他擔任破壞當地信仰和習俗的反派：害精靈餓肚子無法保護人類，甚至因為他散播的恐懼，喚醒舊教的大魔王「熊」，奪走一條條無辜的性命。神父不尊重當地的舊教信仰，間接搗毀人與大自然共處的平衡，沒有意識到自己將私慾凌駕在眾生上，表現出神職人員不該有的傲慢言行，頗令人省思。

　　《熊與夜鶯》的文字優美卻不華美浮濫。作者以主人翁和其他角色的生長背景，勾勒出人物的形象和氣質。有時用精瘦得像馬駒形容少年的身形，又說年幼的瓦西莉莎是隻醜小鴨，身體瘦得像蘆葦，手長腳長被奶媽戲稱青蛙。滿滿把人比作動物的用詞實在太可愛了，讀著讀著，好像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聆聽美妙的蟲鳴鳥叫，不禁懷念起鄉野的寧靜，遠離塵世的喧囂。

　　然而，來自莫斯科的繼母和新神父的形象卻不怎麼討喜。他們幾乎無法融入大自然，尤其新神父善用用言詞、表情和聲調，操縱信眾情緒，讓人產生過多的恐懼。被主教放逐到鄉野的他，就像外來的蛇蠍蠱惑無知的村民。不知是作者有意還是無意，新神父的遭遇、村民聽完他傳教的恍神反應，以及之後的慘劇，竟有種在看《聖經·創世記》亞當與夏娃被逐出伊甸園故事的既是感……

　　人因對未知事物產生恐懼和排斥，時常以各自的立場和價值觀解讀，甚至極端地以二元論，將異於自身的人視為「惡」。故事中的繼母和新神父正是這樣的悲劇角色，招致毀滅。

　　「血統其一，靈視其二，但勇氣——勇氣是最稀罕的，瓦希莉莎‧彼得洛夫納。」
　　——摘自〈25. 愛上少女的鳥〉

　　相對那兩名大人，瓦西莉莎和許多童話故事的年輕主角一樣，鼓起勇氣面對發生的苦難。只是，她得承受媒妁婚姻、信仰衝突、人性之惡的考驗，夾雜在眾人異樣眼光和舊神「恐懼」熊的邪惡入侵之中，拚命地保護所有人和她摯愛的家人。

　　妳是被咒詛了。因為是，所以能照自己的意思走，走向和平、遺忘或烈火之中，但妳非得做出選擇。
　　——〈23. 不在的房子〉

　　面對世間萬物的變化、不明的未來，我們是否有勇氣去面對、接受、抗拒，或採取其他行動？當自己是唯一有能力去解決危機，卻不被深愛的人接受，反招致怪罪，我們是否擁有瓦西莉莎的勇氣，不愧對自己的心，堅持信念，向前邁步？

　　話說，冬王霜魔莫羅茲科（Morozko）這個象徵大自然冬天的神祇，也是死神卡拉臣。霜魔的「死亡」象徵看似恐怖，實際上，祂為已逝的靈魂帶來平靜和安息。和熊的「恐懼」截然不同。熊喜愛混亂、戰爭、瘟疫和深夜大火，祂大啖人類的恐懼、獵捕死者的靈魂，役使祂們奪取無辜生命。

　　《熊與夜鶯》是作者的冬夜三部曲（Winternight Triology）的第一集。謝謝時報文化給予試讀機會。很期待看到瓦西莉莎和莫羅茲科在續集更多的互動，比如學習使用魔法力量、認識血統的淵源，還有更進一層的關係。兩人之間的哲理對談，真是讓人意猶未盡呀！